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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名:踏歌歸來兮

作者:溫昶

文案

他是溫潤如玉的男子,是白爻國的丞相,是百姓心中的神。

她是鎮國將軍之女,顏冠天下,蕙心蘭質。

他們是相識十餘年的知交。

他問:“嫁嗎?”

她回:“嫁。”

這是一個溫暖人心的故事。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。

有女子問他:“我如此之好,為何不愛?”

他說:“你不是她。”

昳華,清挽,白頭到老。每年此時,還願河神。那河燈上的話,他當真,亦讓它成了真。

內容標簽:情有獨鐘 青梅竹馬 穿越時空

搜索關鍵字:主角:顧南城宋清挽 ┃ 配角:許櫻蘇白桑桑 ┃ 其它:溫暖古言一往情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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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成親

作者有話要說:謝謝每一個看文的人,即使是無意間看到。鞠躬~每天一更,下午五點。

“明天我就嫁給你了,昳華。”桃樹下的女子,一身白衣,剪水秋瞳,映著明艷的桃花,美麗不可方物。桃之夭夭,灼灼其華。

“所以?”她身旁的男子唇角帶笑,溫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一片瀲灩波光,“你即便是嫁進來,我亦不信這小小的丞相府能困得住你。清挽,你當安心。”

宋清挽微微一笑,道:“我倒不是因為這個,只是很有感觸。心中說不上什麽感覺。或許是即將為人妻,不知做什麽。”

男子一襲暗月青衫,溫文爾雅,清絕無雙,他說:“我顧南城的妻子,白爻國的丞相夫人,需要做什麽?”

宋清挽微微一嘆,不語。

這樁親事,在外人看來,似是青梅竹馬,天作之合,一段佳話,而真正的個中滋味,怕是只有當事人明白。當然,這樁親事,亦無人強迫。一個是當朝丞相,一個是鎮國大將軍之女,何人敢強迫?沒有政治聯姻,沒有不情不願,沒有愛恨交織。他們是紅顏,是知己,卻獨獨,不是戀人。清挽認為這已是好的,她不知情愛為何,書中那些濃烈熾熱的情感,傷神傷心,她是不願牽扯的。嫁給一個自己了解亦了解自己的人,這已是不易,不該奢求太多。雖是這麽想,還是有遺憾的。好在清挽本就是一個不怎麽執著的人,懂得順其自然。

不管怎樣,作為一個妻子,該做的事還是會做的。

“昳華,我不知何為妻子,但是世人眼中的‘好妻子’我想我是可以做到的。”她擡起頭,一頭青絲傾瀉,發梢微揚,明眸皓齒,楚楚動人。顧南城笑,這個女子呵,在一起十餘載,心思是何等的玲瓏剔透,性格又是何等的蕙心蘭質。他決定娶她,便定會護她一世長安。

次日早。鎮國大將軍府內。

紅嫁衣,金霞帔,步搖簪,鎏金閃爍。冬兒從未見過這般美麗的小姐,妖嬈風華,天下無二。平常小姐似蓮,有一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,而今天,美,人間之美,美得驚心動魄。自然,不光冬兒有這想法,從一屋子人呆楞的表情看來,每個人都是這麽想的。

清挽看著琉璃鏡裏紅衣盛裝的自己,不喜歡。太艷了,太美了,而這種美,已經帶有侵略性,不符她的性子。她不是一個想以美貌名冠天下的女子,亦從不覺得這是一個可以用來驕傲的長處。身體發膚,受之父母,各有模樣。“換下吧,福媽。把另一套拿來。”

“小姐!”冬兒吃驚地叫道,“這套挺好的呀!況且,這是南相特地送過來的。聽說,是專門讓禮部尚書連夜趕制出來的呢。”

“小姐,奴婢亦覺得,不該辜負丞相大人的一番愛護之心。”被喚作“福媽”的老婦一臉慈祥的望著她。

“福媽,如今我即將成為他□子。而妻子的職責,是護好自己的丈夫。我不願這場親事,傳之天下,議論的,關註的,驚艷的,全是我這無用的皮囊。天下之人的焦點,理應在我夫君上。他是我的夫,是天下人仰慕的丞相,是白爻國當之無愧的神。而我,既要配得上他,也要沐在他神之光芒之下。”

“小姐……”冬兒楞忡。這是幾天前茫然無措的小姐嗎?猶記得當時,美人蛾眉顰蹙,笑語道:“冬兒,你家小姐我,真心煩惱怎麽做一個妻子呢。”而一轉眼的如今,她說,她要做一個既配得上他又會掩藏美麗光芒的丞相夫人,南相的妻子。

福媽欣慰的笑了。她從小便不曾使人費心,七竅玲瓏的心思,聰慧過人的頭腦,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?她能做好將軍府的大小姐,亦能做好丞相府的夫人。

一撥兒人聽從福媽的指揮,重新給清挽換上嫁衣。蓋頭落下,紅綢輕握。喜樂齊鳴,鞭炮齊發。這場將會傳之百年的嫁娶,開始了。

白爻國史書載:康寧三十六年,丞相顧南城娶鎮國大將軍之女宋清挽為妻。成親當日,禦上親臨,百官道賀,十裏紅妝,萬民景仰。卯時三刻,大風起,紅錦落,譽之“美絕天下”,揚名四國。

夜。喜宴散罷。

她看見一角衣袂,喜慶如斯,暗月金邊,光彩耀耀,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。蓋頭被掀開,一身紅衣的男子,溫潤如水,眸光沈靜,在龍鳳喜燭的映襯下,說不出的俊逸風華,他用溫潤的目光,望著她,嘴角含笑。

清挽報之一笑,不等說話,便徑自卸掉繁覆的頭飾,扔在一邊,滿足地喟嘆了一聲。似是不夠,又蜷起雙腳,放任自身重量,靠在床欞邊。一雙略帶疲憊的眸子,盈盈望著他。成親,果真是累人的。

昳華笑,走過去將她抱起來,蜷在自己懷裏,說道:“夫人辛苦了。”

清挽的身子一緊,又放松下來。耳根莫名有些燙。夫人,她的新身份。“還好,不如夫君。”聲音軟軟糯糯,有一些清靈,似絲絲上好青綢,熨偎人心。

頭頂傳來低笑,震懾到胸腔裏,穿過耳鼓傳到清挽心裏,使人微醉。“笑什麽。”

“沒笑什麽。”他扶起她,兩人側身相對,他望著她眼睛,語道,“我知你有遺憾,未嘗□便嫁作□。清挽,若有一天,你遇見讓你傾心的男子,大可告知我,我自會成全你一段姻緣。而丞相府,是你家。”

清挽笑,忽視眼角濕意,道:“知我者昳華也。”

昳華笑,不語。

“但是,夫君。宋清挽是一個驕傲的女子。一生只做一□子,願嫁,便不會悔。”她凝睇著他,秋波盈盈,熠熠光華。

喟嘆一聲,昳華重新將人兒圈進自己懷裏。好像從現在開始,他才意識到,或許他並不如想象中了解她。這個在十歲那年突然闖進生命的女子,溫柔恬淡,大方知禮,才情無雙,卻亦,獨立堅強。

“那麽,夫人。”他笑,“春宵一刻值千金。”

聞此懷中女子擡起頭來,青絲蜿蜒傾瀉,長眉連娟,微睇綿藐,眸中七分驚愕三分茫然,燦如春華,皎如秋月。她突然明白過來,粉頰飛霞,明眸善睞。“昳華……”似嬌似嗔,喏嚅無措。

眸中笑意加深,他道:“夫人伺候為夫安歇吧,為夫累了。”

定了定心神,清挽生平第一次替人寬衣,雖已練習過無數次,但……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。看著那雙在自己胸前無意撩撥的小手,柔弱無骨,晃得他心不在焉。咱們的顧大丞相,只好微微一嘆,握住那雙渾然不覺的手,輕聲道,“還是我來罷。”

龍鳳喜燭,燭淚纏綿,燃至天亮。

卯時一刻。清挽醒。她小心翼翼起身,喚來貼身丫鬟,稍作梳洗,便著手為丞相大人的早朝做準備。

“小姐,不是我說,相爺的這些活計,應是有人打理的,以前他們做著,現在也該由他們做去。您剛嫁過來,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官宦小姐,哪兒能讓您做呀!您又何必費力氣攬來呢。”冬兒放下銅盆,鋪好洗帕,秀氣的眉微微蹙起。

“冬兒。”清挽喚道,“休要胡言。這本該是一個妻子該做的事,怎能假經他人之手。以後這樣的話,莫要想,莫要說。你家小姐,有你家小姐的驕傲。”

冬兒低眉答應了一聲“是”,便退出去準備了。

清挽的驕傲。是他這個夫嗎?顧南城清楚的聽見房間裏的響動。他在她起身那刻便已醒來,對於久經官場並常年習武的人來說,即使睡著,也是需保持戒心的。他身旁未曾睡過人,自是需要適應的。就像她昨夜亦不曾安睡一樣,想來這終究不是將軍府,不管布置得多像,還是令她不安。況且,從知己到夫君,這樣的轉變,到底是需要時間的。

好在,他們有的是時間。

而這親,終究是成了。

他睜開眼,看見清挽正好將他的朝服擺好。他起身,穿鞋下榻。

“早安,夫人。”

清挽回過頭來,笑:“早安,夫君。”

下一刻,一個溫潤的吻落在她眉間。

兩人對望,默契相笑。

“昨日聽宮裏來的消息,禮部尚書的小公子學成歸來,今日宴請百官做客,我自是要去的。夫人若無事,可同去。順便答謝許大人命人連夜趕制嫁裳之勞。”

“說道嫁裳,夫君,我……”

“做一個既配得上又不會搶你夫君風頭的丞相夫人?”昳華俊眉一挑,含笑戲道,“因為夫人的杞人憂天,讓為夫錯過了驚艷夫人的機會呢。”

清挽微惱。看到他昨天的新郎裝束,知曉自己確實是杞人憂天了。這般一個豐神俊朗的男子,怕是人世間再美的女子,站在他身邊,也只會算作陪襯吧。當外貌已不能比較,氣場,決定一切。

“顧南城。”她喚他,微微氣惱。

看著她臉上熟悉的神色,他微微安心。也罷,慢慢來。

“夫人,為夫上朝去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雖說她為武將之女,但父親的管教並未曾有半分松懈。宋震楊雖是一介武夫,對他這個女兒,卻是疼愛至極。王子公主們受的是何等教育,她便有過之而不及。卻也不是迂腐,畢竟是武將,馳騁沙場多年,眼界到底是比平常官宦人家開闊些。最大限度的自由,還是有的。於是她懂四書五經琴棋書畫,卻不受其限制,自有一套開明精致的言論。這些都得功歸於父親允許清挽女扮男裝,一年兩次的出府南下。將軍府在京城,但宋震楊卻並不是京城人士,祖上定居淮州,是典型的南方人。家族中人,一些人得將軍府舉薦,在朝為官,亦遷居京城;而更多的人,是在淮州的。也因此,清挽得有機會,偶爾回淮州,不受京城條條框框束縛,難得的做一個普通的女兒家。

原本以為嫁為□後,這樣的機會是沒有了的……可是……

早上那個男子去而覆返說的話,又輕輕縈繞在耳邊。“清挽,丞相府不需要一個內外兼得的丞相夫人,你只是顧南城的妻子。你可以在外面鬧,在外面闖禍,在外面自由做你自己,然後其他的,有我。天塌下來,亦有我。”

好像自己……又想多了呢……清挽輕嘆一聲,望著銅鏡裏的自己楞神。她想做一個好妻子,做一個不讓外人笑話的丞相夫人。於是在決定成親之時,便已做好了做另一個自己的準備。可是當自己全副武裝的時候,他卻雲淡風輕的說不需要,做好自己就好。夫君吶夫君,清挽真的可以,做自己麽?

她這一生,最渴望得到的,是自由。愛她疼她的爹爹不知道,早逝的娘親不知道,朝夕相對的冬兒不知道,她亦從未向人提起。這只能算心中最不可能的夢罷了。既然無法實現,提起又有何用?於是她安心做她的大小姐,嫁人生子,清淡一生。

卻不想……

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
他到底是比她所了解的更了解自己吧。卻不知是何時,被他發現的呢……

既然如此。鏡中女子婀娜一笑,耀如春華。

☆、年少之結

在白爻國,你若問何處女子最多,答案是皇帝後宮。而你若問何處女子最美,答案是青樓夢君閣。

因為這裏,住著白爻國最傳奇的女子——白桑桑。

她以一曲九磬之舞揚名天下,舞畢之後便說這舞只為一人而跳,今生只跳一次,於是傾城之舞,驚艷開始,決絕結束。盡管後來有很多舞技超絕的女子爭相模仿,卻不及萬分之一。

她淪落風塵,賣藝不賣身。那千金難買的好歌喉,亦讓多少女子望塵莫及。她唱歌,卻從不曾唱同一首歌。首唱,亦是絕唱。所以每一次展示,都是萬人空巷。他們一擲千金,只為一睹美人芳容。

她曾用自己一身舞藝發誓,此生三不嫁。不嫁為官之人,不嫁會武之人,不嫁學醫之人。曾有癡情公子,與家中決裂,誓不為官,誓不習武,誓不拜醫。只因九磬之舞時那驚鴻一瞥。

…………

總之,她締造了白爻國無數的傳奇,在締造之時亦親手毀滅。

這個女子,清挽有幸見過。

就是在那場九磬之舞上。清挽忘不了。她自負舞冠天下,卻不知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於是那場無聲的註視,成了她多年來午夜苦練的固執。她想有一天,可以同她面對面,一較高下。

這是清挽十七年來第一個想結識的人,她在她生命裏套了一個結,只有相遇,才能解開。

“小姐……公子,您怎麽會想到,要到這些煙柳之地來……七年前的那次,您還嫌罰得不夠重嗎?!要是被老爺知道了……慘了慘了……小……公子,我們回去吧,相爺還等著您一起去參加許大人的宴會呢。”面目俊秀的小公子嬌小玲瓏,一雙清亮的大眼水水亮亮,那眸中焦急,真真切切,配著蹙得老高的細眉,自有一股子機靈勁兒。被喚作“公子”的青衣男子整整被扯皺的衣襟,道:“冬兒你若知我,便知曉你家小姐想做的事,是不會輕易改變的。難得有機會獲得自由,這件事,趁早解決吧。況且,許大人宴會之事,時間早著呢。莫要擔心。”於是清挽腳下一動,便進了夢君閣。

莫擔心?冬兒淚流滿面。小姐,您進了青樓還叫我莫要擔心,那什麽事兒才可以讓人擔心啊!心下想著,腳步也未曾停留,緊緊跟著主子進去了。

一進去便是一股濃烈的脂粉之氣撲面而來。清挽微微皺眉,在眾多姑娘搖著小手帕撲過來之前,眼疾手快的找到老媽子,一錠黃金遞過去,清笑不語。老媽子是個明白人,一個眼神打量便知清挽是女兒身,心中雖有疑慮,但看見這麽大一錠金燦燦的東西,再大的疑慮也煙消雲散,堆上一臉的諂媚傾過去,揮手退去狼撲上來的姑娘,笑道:“公子這邊請。樓上說話。”清挽點點頭,在眾多如狼似虎的眼神中上了樓。

門關上。老媽子手腳麻利的倒上一杯熱茶,遞過去,冬兒接下,放在清挽手邊。清挽並不去碰,言簡意賅說明來意:“想必媽媽早已看出我是女兒身。今日清挽到這兒來,不為別的。只是想見一個人。”老媽子略一思索,躊躇道:“……是為……桑桑姑娘?”清挽笑,說:“能把這麽大個夢君閣管理得欣欣向榮,媽媽自是有其過人之處的。沒錯,清挽確是為桑桑姑娘而來。”

老媽子心下了然。她見過多少官宦貴胄為了白桑桑,不惜拋妻棄子,身敗名裂。有多少男子為了她榮辱嘗盡,便有多少女子因此恨她恨之入骨。難道這位……可是以她閱女無數的眼光看來,眼前這位,不管是她刻意掩藏的美貌,還是無法掩藏的風華氣度,應該都不在……桑桑之下吧?是怎樣的男子,會舍了她,而選擇一個身份卑微的風塵女子呢?“……姑娘,您這是……”不管怎樣,看情況應變。

見老媽子的表情陰晴不定,清挽略一沈吟,語帶無奈道:“媽媽多心了。清挽並不是為世俗爭吵而來。只是想見見這個傳奇的女子。”聽聞真正來意,老媽子松了口氣,笑道:“這事好辦,亦不好辦。奴家自會將清挽姑娘的話帶到,但……桑桑姑娘願不願見,這不好說。”

“媽媽放心,我自知此事隨緣。您盡管傳話去。桑桑姑娘若是拒絕,清挽不強求。”

“好吧,姑娘稍等片刻。奴家這就去找桑桑姑娘。”

一時間,房間裏剩下主仆二人。

“小姐,您這又是何必。”

“冬兒,不管我今日是否是為當初年少的固執而來,我都是得走這一趟的。”

“小姐……”

“呵呵……想說你家小姐傻麽。”

不傻。她家小姐呵。冬兒不知為何心酸,只是覺得,或許這個女子,遭旁人艷羨,得天下盛名,卻不如外界傳言那般,生活無憂。到底是……有不能言說的寂寞吧。

等了片刻,老媽子回來了,臉上的笑意已昭示結果。“桑桑請姑娘過去。”

“好。”清挽示意冬兒打賞,冬兒便從袖中又取出一錠小金元寶來,放入媽媽手中。老鴇笑得花枝爛顫。歡天喜地的領著她們過去。

層層紗幔掀開。

這是一個喜歡綠色的女子。綠色的紗幔流蘇,綠色的燈盞窗繪,綠色的桌椅茶具,以及,身著綠色的白桑桑。她斜倚榻前,丹唇列素齒,翠彩發蛾眉,風嬌水媚,妖嬈盡現。

清挽一嘆,望著她,語道:“我們又見面了,桑桑。”

兩人對望,此後一直沈默。冬兒示意老鴇,一同退了出去。

白桑桑望著那張美麗絕倫的臉,並無多大印象。可是……那雙眼睛……似在哪兒見過……清朗的,深處有光亮,純凈如同稚子……是哪兒呢……一道光閃過,笑意浮上唇角,她笑道:“原來是你。七年前的那個女孩子。”

“吶,你也並不比我大多少啊。”清挽亦笑。

“為舞而來?”白桑桑問。

“為舞而來,亦為人而來。”清挽答。

“為何舞?”

“為九磬。”

“為何人?”

“為知己。”

兩人相視而笑。

“可是,如今我已不會跳九磬之舞了。”白桑桑語調轉涼,“我願為之舞蹈的那人,已娶妻。我不願再學,亦不願再練。”

“我今日來,並不是為了看你舞蹈。”清挽幽幽開口,目光定定看向她,“我是為了,讓你看我舞蹈。”

白桑桑一楞,覆又轉笑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

不再多言,命冬兒把事先準備好的衣服拿進來,清挽退到屏風後,換上慣用白裝。

“需要伴奏嗎?”綠衣女子問。

“嗯。再好不過。”

於是白桑桑取來玉簫,移至唇邊。

一曲青玉案,簫聲婉轉,繞梁三尺。

清挽起袖,素練如雪。這支舞,對那些當年有幸看見白桑桑卻未曾有幸看見宋清挽此時的人來說,是終身的遺憾。但是,或許未曾相見比見了念念不忘好,世人心中只該有一個舞神罷。

她飛舞,她旋轉,她欲乘風歸去,又恐瓊樓玉宇。白紗似風,纏綿飛去,白練似霜,簌簌生響。有妖嬈的白衣仙女,踏月華而來,其形也,翩若驚鴻,婉若游龍。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,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。柔軟的腰肢,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姿態,翻轉,相合,彎曲,柔繞,在輕曼趨向平靜之時又倏爾華美蘇醒,舞袖飛揚。滿眼的白色,滿鼻的清香……

舞,還在繼續。一個舞得神我兩相忘,一個簫聲漸消,驚喜觀賞。

這支九磬之舞,白桑桑舞活了它,而清挽,則臣服了它。一個女子,給了它生命,另一個女子,則讓它在後世近百年不願再蘇醒。

房間之中,有近半刻的靜謐。清挽薄汗微濕,渾身虛脫。七年,終於有了像樣的結束。她笑,與那個同樣笑著的女子默契相視。

“什麽嘛。”白桑桑叫道,“原來是來踢館子的呀。”

噗哧。清挽情不自禁笑出來:“桑桑,你是個多好的女子呀。”

“被丞相夫人誇是個好女子,桑桑很榮幸呢。”

清挽一楞:“你知道?”

白桑桑笑:“昨日你和南相大人大婚,桑桑也在受邀之列呢。”沖她俏皮地眨眨眼,又道:“今日許大人的宴會,桑桑也去哦。”

“桑桑。”清挽喜道。

“看吧看吧……我說是小女孩子來著……”白桑桑睥睨道,“哎……從今往後,就要和這樣一個女子成為知己,到底是幸,還是不幸……”

清挽笑而不語。今生能得一知己,是多大的樂事。脾性相投,又是多大的幸運。

☆、那年少年

許府。

人物熙攘,一片歡聲笑語。

也難為這人將六旬的許尚書,晚年得子,卻一出生就病怏怏,眼看養不活,老人一急,跪天跪地,老淚縱橫,求上蒼垂憐許家留一血脈。昆侖山神秘修行道士正巧路過此地,見他面目和善,衣著樸素,料想是個為官清廉秉性良好之人,心一軟,便順手救了許家小公子。但是人是救活了,但能否平安長大很難說。許尚書忙問長久之計,道士說,這孩子與道家有緣,本該出生在貧農家庭,被至親丟棄,被道士撫養長大一生與佛長伴,偏在降生時出了意外,竟降到如此富貴人家,能活下來已是奇跡。解救辦法便是,在他及冠之前,交由道士撫養,方可有一線生機。許尚書雖不忍與骨肉分離,但更不想陰陽兩隔。於是心一橫,當場便把孩子托付給那道士。許家小公子便在那昆侖山上,靜心習武,潛讀經書二十年。

“……這事是不是很有趣兒?”白桑桑講完許小公子的事,戲謔問道。

清挽眼眸彎彎,濃墨般的眸子,流光溢彩,笑道:“果真是有趣兒的。人的命運,真有這般神奇?”

“我亦不知。”白桑桑撇撇嘴,覆道,“前世今生的事,哪兒能隨隨便便就被俗世中人一語道破。”

清挽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,側頭對身旁的男子說道:“夫君,你說呢?”

男子無奈一笑:“夫人對這般故事很感興趣?”

“不是罷。今日高興,瞅著什麽事都是新奇的。”

昳華望著今日身旁心情格外開朗的女子,面上表情亦比平常溫和幾分,那時常掛在嘴邊的笑,亦多了抹真實。

“夫君,以後我能邀請桑桑去府中敘舊嗎?”

“夫君,以後我可以時常去夢君閣找桑桑嗎?”

“夫君……”

男子長臂一伸,將今日過分鬧騰的女子圈進懷中,立馬讓她消了聲,女子臉上疑有紅暈。“清挽莫不是忘了自己是丞相府中的女主人?或者,是忘了那日我說的話?”顧南城溫潤好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不急不緩,如山泉細細流入心間。

“嗯。”細若蚊蟲。

於是場間半刻無話。而此刻清挽小鳥依人偎在昳華懷中的樣子,被百官看來,便是另一番味道了。有人說,丞相和丞相夫人,一對璧人,佳偶天成;有人說丞相和丞相夫人,夫妻恩愛,如膠似漆;有人說,丞相和丞相夫人男才女貌,琴瑟和鳴……總之,關於兩人伉儷情深的模樣,滿朝百官是有目共睹的。

清挽從房間裏出來,引她來此方便的婢女不見了。左右看看亦沒有人。清挽不識路,憑著記憶走了一段,卻發現越來越陌生。找到人再說罷。清挽想著,摸索而去。

越走離聲音噪雜處越遠,清挽擡頭看,發現好像到了內院。遠處似有幾個小孩子,圍在一起,唧唧喳喳,偶有煙霧冒出來。

有好聽的男聲清清亮亮,問道:“好吃嗎?”

然後一片七嘴八舌的“好吃”。

清挽輕輕走過去,發現一群孩子當中還有一個男子,面目俊秀,氣質清冽,像一朵不惹塵埃的幽蘭花,幹凈得讓她微微一楞。

這應該……是男子吧?

可是,好像……漂亮得過了些。

男子瞧見了她,咧開大大的笑容,問道:“你是?”

於是清挽簡單說明情況。

“哦,原來是這樣。”男子清澈的眸子宛若一潭純凈的泉水,彎起來的時候似乎還能看見水波蕩漾,“那你等等啊,我正在給他們做吃的,烤完這只鴿子給你帶路。”

“嗯。”清挽站在一邊,看他嫻熟的翻烤。不一會兒就有一陣香氣傳出來。一圈孩子眼神晶亮,都望著那只小小的乳鴿。

“好啦!”男子開心的大叫起來,將烤乳鴿拿在手裏,滅了火。

“喔~”孩子們手舞足蹈。圍在男子身邊跳。

“哥哥現在要送這位姐姐出去,你們自己分,好不好?”男子晃了晃手中的東西,瞪大眼睛囑咐道,“不許打架哦。”

“好!”齊刷刷一片聲音。

看著他純真無邪的樣子,清挽忍不住彎了嘴角。好一個赤子。

“我叫許櫻蘇,你叫什麽?”

“清挽。宋清挽。”

“真好聽的名字。”男子笑,眸中一片瀲灩波光,“我叫你‘清兒’好不好?”

“好呀。”宋清挽亦笑。

“清兒,清兒……你怎麽會迷路呀?”

“清兒,清兒……走這邊哦。你看,這邊是客人住的廂房,那邊是後花園,這條路一直走一直走就是大廳……”

“清兒,清兒……你笑什麽?”

“清兒,清兒……你是說我好看嗎?其實我覺得,清兒更好看啊。”

“清兒,清兒……你住哪兒?以後我去找你玩好不好?”

…………

清挽頗為無奈,揉揉被鬧得疼的額頭,那一聲一聲清脆的“清兒”只增不減。隱隱看到前面便是宴所,清挽慢下腳步,語道:“清挽謝過許公子了。”

“不謝不謝。我師父說,與人為善,與己為親。”許櫻蘇咧開笑容,如蘭花初綻,一室芳華。

“清兒,清兒……你還沒說你住哪兒呢,我想以後去找你。”

“許公子若想光臨寒舍,丞相府歡迎之至。”溫熱的手握住她的,一臉淡笑的昳華點頭示意,不動聲色的將清挽拉到身邊來,“麻煩許公子了。內子失禮。”

“咦?清兒,你是丞相夫人?”許櫻蘇驚訝疑惑,漂亮的眼睛瞪如銅鈴。

“嗯。”清挽笑,“這是我夫君。”

“昨天他們說有一位仙女要嫁給丞相大人了,說的就是清兒你?”

清挽啞然,只好無奈笑道:“是罷。”

“好可惜呀。昨天我沒去。”男子目光黯淡了一點。

“以後若是許公子願來,可以時常來找清挽的。”昳華開口,笑語道:“今日便不打擾了。時辰已晚,不便久留。”

“真的嗎?!”許櫻蘇驚喜道,“好呀好呀!以後我會常去丞相府的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白桑桑和許櫻蘇也算比較重要的角色啦。所以會費一些筆墨來寫他們同清挽的交流。

雖說顧南城是我大愛,但是還是要按著情節來。

現在的鋪墊,是為了更好的延續。

希望你們也喜歡白桑桑和許櫻蘇。都是性格很不同的人呢。

☆、調戲

作者有話要說:最近晉江抽得有點兒厲害,昨天四點發的今天還沒出來,以防萬一,今天提前更。

拜別許府,清挽和白桑桑攜手,黃昏而行。

“桑桑,今日我遇見一個很可愛的男子呢。”

“哦?”

“是個純凈如同稚子的人。應是被許大人護得極好的公子。”

“年歲如何?”

“雙十年華,應是剛及弱冠。”

“怕那便是許尚書在繈褓之時便送上昆侖山的孩兒吧?”

“嗯。我料想也是。”清挽笑。

白桑桑媚眼如絲,戲謔道:“怎麽,新婚燕爾,丞相大人未曾滿足你?這麽快便瞧上俊秀少年郎了?”

“……桑桑……”清挽紅了臉,惱道,“胡說什麽呢!”

“沒事何必臉紅?無事又何必惱人?”白桑桑湊近了瞧,佯裝驚異道,“越來越紅了呢……”

“白桑桑……”清挽真惱,提袖便要推開她。白桑桑敏捷側身,作風流公子樣,眼中痞意頓現,素手妖嬈一擡,勾上清挽圓滑精巧的下巴,語道:“這姑娘好生俊俏,老爺我瞧上了。來人,收了!”

“撲哧——”清挽笑,如白蓮初露。

“嘖嘖……美人這一笑,把老爺我迷得神魂顛倒,茶飯不思吶。”白桑桑媚眼一挑,靈巧的手順勢滑下去,“要不……今晚就從了老爺我吧……”

清挽面色一窘,慌張後退,便撞進突然走至她們後面的昳華懷中。清挽的臉,更紅了。

“夫人投懷送抱,為夫很開心。”聽到那滿含笑意的聲音,清挽惱得無法,又不知如何應對這兩個人精,只好把頭更深的埋進男子懷中,耳根似要燒起來。

“清挽,你若不出來,咱們沒法走呢。”白桑桑笑道,“或許,丞相大人可以抱著你……”

“白桑桑!”懷中人兒突然竄開去,拉起綠衣女子的手,急急忙忙躲開身後的人,“不是要看日落嗎?不快些太陽便要下山了……”

“不知是誰賴在夫君身上不願離開……”

“……走罷走罷……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昳華笑,對駕車趕來的管家揮手,語道:“一旁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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